维也纳 — 

受俄乌战争和关税争端等负面因素冲击，2024年中欧关系没有明显回升迹象。观察人士预计，2025年欧中关系大概率将维持在较低水平，如果美中关系在特朗普总统任内进一步恶化，北京会更加需要与欧盟保持相对稳定的关系。

后蜜月时期的中欧关系

中国与欧盟曾经有过一段“蜜月期”。在朱镕基、温家宝担任中国国务院总理时期，双方高层频繁互访，双边关系不断升级，从“面向21世纪的长期稳定的建设性伙伴关系”（1998年）到“全面伙伴关系”（2001年），再到“全面战略伙伴关系”（2003年）。

随着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的权力逐渐巩固，北京开始推行具有“战狼”色彩的“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双边关系随之急转直下。自2019年起，欧盟一直将中国视为“系统性竞争对手”。

布拉格国际关系研究所（IIR）研究员扬·什韦茨（Jan Švec）向美国之音表示，欧中关系逐渐降温的原因包括“中国国内日益强化的威权主义、中国日益增长的全球影响力以及自信甚至有时咄咄逼人的行为”。

2022年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之后，中欧关系遇到了更大困难。布鲁塞尔反对北京对莫斯科的支持，尤其是中国对俄罗斯出口大量军民两用产品及其他用于乌克兰战场上的物资，以及中国公司逃避和规避西方对俄制裁的行为。北京则辩称这是中俄之间的正常经贸往来。

过去，欧盟对发展对华经贸合作持积极态度。欧盟在绿色技术和汽车工业等多个领域严重依赖中国。如今，欧盟日益意识到其对中国的依赖，并试图通过“去风险”政策减少这种依赖，以保护欧洲产业免受中国竞争的影响。

去年年底以来，中国对除捷克、立陶宛和瑞典以外的欧盟成员国实行单方面免签，是双边关系中的一个积极信号。什韦茨表示：“与美中关系相比，欧中关系仍然更为审慎，对抗性较少。与美国不同，欧盟通常不会将中国列为直接威胁，中国关于欧盟的言论也远不如对美国的批评那么激进。”

俄乌战争和关税争端

不过，中欧关系仍然存在两大核心挑战——俄乌战争和关税争端。什韦茨表示：“最大风险在于地缘政治局势。如果北约部队直接卷入乌克兰冲突，中国可能会加大对俄罗斯的支持，进而导致紧张局势大幅升级。”

德国外交部长贝尔伯克近期访华时表示，中国对俄罗斯侵略乌克兰的支持是不可接受的。她说：“威胁我们安全的冲突绝不能继续获得支持。来自中国工厂的无人机和朝鲜军队在欧洲破坏和平，损害了欧洲的核心利益。”

意大利汉学家弗朗西斯科·郗仕（Francesco Sisci）向美国之音表示，欧盟和中国“对世界发展的态度和看法上的差异，使得贸易合作变得更加困难。”

2024年，围绕中国电动汽车的中欧关税争端持续不断。欧盟指责中国政府大量补贴电动汽车出口商，不遵守行业标准，造成了不公平竞争。欧盟还通过了《净零排放工业法》、《欧盟芯片法》和《关键原材料法》，以加强其战略自主。

欧盟最终决定对中国电动汽车提高关税。不过，相比美国和加拿大，新的税率仍然较低。什韦茨表示：“即使巴西和印度等金砖国家也采取了类似措施，这表明关税本身对中欧关系的损害有限。”

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最近表示，他将在就职第一天签署行政命令，对中国、墨西哥和加拿大加征关税。欧盟担心特朗普是否也会对其加征关税。欧洲中央银行行长拉加德呼吁欧洲人购买更多美国产品，以消除美国对欧盟的敌对意图。北京分析人士则称，中国和欧盟可以建立起反对美国关税的“统一战线”。

郗仕认为，关税问题不会影响欧美关系大势。他分析：“冷战后，美国和欧洲在货币、欧元和战争——美国在海湾的战争、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长期干预以及突然撤出阿富汗的决定——等问题上存在不同立场，双边关系一度冷淡。俄乌战争爆发后，这种趋势正在逆转，欧美共识达到冷战后的新高。”

北京一直呼吁国际社会“更好地了解中国”。郗仕则说：“我看不出欧盟还有什么动力去‘更好地了解’中国。如果中国不认识并解决与欧盟的地缘政治分歧，欧中关系可能会在各个领域变得更糟。”

2025年中欧关系前瞻

分析人士认为，俄乌战争和关税争端或在2025年继续阻碍中欧关系回暖。此外，对波罗的海电缆事件的调查可能继续发酵，一艘名为“伊鹏3”的中国散货船被怀疑与此次事件有关。

爱沙尼亚智库国防与安全国际中心（ICDS）研究员伊万·克乌什茨（Ivan U. Kłyszcz）向美国之音表示：“北京在调查这起案件方面的合作至关重要。但截至目前，北京的合作还没有达到欧洲方面所期望的程度。”

最近，欧盟通过了限制进口强迫劳动生产商品的法规。什韦茨判断，如果欧盟出于对强迫劳动的担忧，而禁止从新疆进口产品，“中国可能会采取报复行动，包括禁止某些产品进入欧盟。”

另一方面，中国将欧盟视为其最重要的贸易伙伴之一；欧盟不仅是中国商品的市场，也是药品等主要进口商品的来源地。什韦茨判断：“2025年欧中关系不太可能出现重大恶化。”

2025年的关键变量是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比利时智库布鲁盖尔（Bruegel）高级研究员艾西亚·加西亚-埃雷罗（Alicia Garcia-Herrero）向美国之音表示：“欧中关系会受益于特朗普总统，因为在其任内，美国可能会疏离其欧洲盟友。”

但她又说：“欧盟希望与特朗普建立具有建设性的关系。欧中关系改善需要时间，不会立即发生，我判断2025年不会有明显进展。但欧美关系如果在特朗普任内急剧恶化，情况将会有所不同。”

什韦茨也认为，特朗普政府对北约的承诺将发挥重要作用。他预计：“如果跟美国关系恶化，中国很可能会专注于维持与欧盟的稳定关系。”郗仕说：“如果中国与欧盟关系紧张，中国跟美国之间的紧张情势就会成倍增加。”

埃雷罗表示：“特朗普将对中国产品加征更多关税，这会导致中国出口商将目光投向欧洲市场，而这又势必引发欧盟反弹，对中国产品增加更多关税，包括但不限于电动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