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刻意演老态，濮存昕、龚丽君时隔5年再打《洋麻将》
一个场景，两位老人，14副扑克牌，看似毫无波澜的剧情却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这就是被称为“最话剧的话剧”——《洋麻将》。
6月3日晚，由唐烨导演，濮存昕、龚丽君主演的话剧《洋麻将》在曹禺剧场开启新一轮的演出，与暌违五年的观众见面。本轮演出将持续至6月17日。
《洋麻将》本轮演出海报
开创人艺大剧场“两个人的话剧”先河
由美国剧作家D.L.柯培恩（Donald L. Coburn，1938年8月4日出生）创作的《洋麻将》（The Gin Game）是其处女作，却曾缔造了在百老汇上演516场的戏剧奇观，并于1978年夺得了美国普利策戏剧奖。其时，评审团给这部双人两幕剧的评语为“具有足够原创性、创造力和持久力的新剧”。
1985年，由著名华裔影星卢燕翻译，夏淳导演，于是之、朱琳、谢延宁（芬西雅B角）主演的《洋麻将》在北京人艺首演，开创了北京人艺大剧场舞台上“两个人的话剧”的先河。2014年，导演唐烨携手演员濮存昕、龚丽君将该剧再次搬上舞台。
《洋麻将》2014年演出海报
金拉米牌游戏（Gin Rummy）诞生于20世纪初的美国，最初只在纽约流行，直到 1941年才在好莱坞掀起一股热潮，继而风靡全美。1960年代的007电影《金手指》开场，大反派金手指伙同他人通过双筒望远镜窥视对手底牌，后被邦德揭穿。电影剧本就把这一赌局从伊恩·弗莱明原著小说中的“卡纳斯塔”改成了“金拉米”，足见其影响力。
卢燕在翻译《The Gin Game》剧本时，不仅将原著剧本做了“京味儿”口语化的转译，把剧名译作“洋麻将”更堪为神来之笔——既点明了这一桌牌游戏的本质，又带有异域色彩，同时“麻将”在中国文化中本身就带有社交、博弈，甚至钩心斗角的隐喻，可谓东情西韵，非常贴合剧情。
《洋麻将》1985年首演剧照 于是之饰演魏勒、谢延宁饰演芬西雅 图片来自北京人艺官网
该剧将故事背景设计在一家凋敝、喧嚣的美国养老院中，两位靠政府救济金过活的孤寡老人马丁·魏勒、陶尔赛·芬西雅在这里的生活远谈不到安享晚年。他们偶然在养老院花房结识，芬西雅在魏勒的邀请下加入牌局，不想却凭借“beginner's luck”连战连捷，令自负孤傲的魏勒大为光火……两人通过打牌展开试探、交流、冲突、依赖、伤害的过程，表面是牌局，内里则是剧作家对孤独、尊严、衰老、沟通困境乃至人性弱点的深刻探讨。
《洋麻将》本轮演出剧照 濮存昕饰演魏勒、龚丽君饰演芬西雅
“他们就像被抛弃的人，正如他们所处的花房中被废弃的杂物。观众在牌局中见证这两个孤独的老人如何靠近、疏离、又不得不相扶前行。方寸牌桌，照见的恰是他们一生的命运轨迹。”导演唐烨认为，如果说1985年《洋麻将》在国内上演时，“养老院”对当时的中国观众来说还是个新鲜名词。在40年后的今天，当中国步入老龄社会，养老问题成为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此时的演出，也就更能引发观众的共鸣。因为每个人都会变老，老年生活是我们这一生任谁都要面对的。”
默契最关键，“台词要润在自己身上”
自2020年亮相中国西昌·大凉山国际戏剧节后，新排版《洋麻将》已五年未登台。主创们坦言，这一轮的排演如同创作一部新戏，一切从头开始，只为寻找重新创作的可能。唐烨介绍说： “5年的时间，大家的生活都有变化，再读剧本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就会不一样，还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捕捉到的细节。”
《洋麻将》本轮演出舞台空镜照 摄影 王诤
“本轮演出从首都剧场换到了曹禺剧场，观众也会有全新的感受，之前对剧中两位老人展现的视角是仰视的，这次则是俯视的。舞美置景做了扩大，也更加精美，包括从灯光到音效也都做了观演关系上的调整。特别的，除了14把牌局的相应节点不能变化，我们也给了濮哥和龚姐姐30%的自由发挥空间，他们对这部戏已经足够熟悉了，每场演出都会根据心境和临场情况有所调整。”唐烨说。
在今年即将年满72岁的濮存昕看来，虽然自己与剧中角色魏勒的年龄差不多，但生活经历迥然不同，只能从文本中去寻找人物的心理性格与外在形象。“他对自己的人生是不满的，似乎想用打牌的赢来平衡心里的不甘，所以他就老在谈运气，这正是他对命运抗争的表现。怎么把魏勒骂骂咧咧的台词说得既真实又有意思，这是我要面对的挑战。”
《洋麻将》本轮演出剧照
濮存昕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排演这部戏是向前辈致敬，向前辈学习。“于是之先生和朱琳阿姨，他们在1985年把这部戏介绍给中国的观众。当年首演之后，中国剧协组织了全国的话剧院团来人艺观摩，人家自费坐着火车来了北京。我们那时还是孩子，1985年，我还没有正式进剧院（北京人艺），在台底下看的时候，对这部戏的高度应该是有一个认知的。有幸是到了这把年纪，心里产生了能不能学这部戏的念头？像攀登高峰一样，接近前辈们给予我们的引领。这个高度怎么讲？行话说是‘没有表演的表演’，这怎么可能？但于是之老师、朱琳阿姨就做到了，我们现在还在寻找，尝试摸到这个行当最高的门槛是什么样的。”
“如果说五年前演这个角色，我还得刻意‘演’老态，那这次就完全不需要了。”龚丽君认为这是本轮演出对自己最大的变化。“芬西雅71岁，和我现在的年龄相差不大。我不断提醒自己：千万别去‘装’老，更别只抓外在特征，得真正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
《洋麻将》本轮演出剧照
“这部戏在情节上没有那么多过渡，它是很直接的，两个人的对话都是直来直去，心理活动的过程也没那么长。要搭上戏，首先心理节奏就要搭上，戏才能搭得上。排演‘两个人的话剧’最关键的就是演员间的默契，这个前提是对于戏熟悉的程度，一定要做到台词‘拱嘴儿’，不要去想（台词），张嘴就来，要润到自己的身上去。”龚丽君说。
作为一部靠两名演员撑满全场的大剧场话剧，《洋麻将》无疑对演员的表演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好在合作多年，濮哥和龚姐姐早已有了默契，他们认为：在舞台上，借助表演的假定性，和观众一同探讨生活的真实感，让观众在解读这两个人物命运的同时产生共情与思考——这正是《洋麻将》的魅力所在，也是戏剧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