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政府一位高级官员当天在战情室里说，以色列防御的结果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还不明朗。

在伊朗打击期间的焦灼等待算得上是拜登和他的国家安全团队在19天危机里经历的紧张时刻，他们经常发现自己对以色列和伊朗在关键时刻的计划一无所知或无法确定。

这场危机始于以色列的一次独行式袭击，在这次袭击中，以色列在未与美国协商的情况下对驻叙利亚大马士革的伊朗军官发动了一次大胆打击。之后，美国、欧洲和阿拉伯国家军队组成的联盟帮助挫败了伊朗的反击，而以色列似乎也听从了美国的呼吁，保持克制，这场冲突似乎宣告结束。

大马士革的死亡事件

危机爆发于4月1日，当时以色列对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一栋建筑发起猛烈袭击，造成多名伊朗高级军事领导人死亡，其中包括Mohammad Reza Zahedi将军，他是伊斯兰革命卫队(Islamic Revolutionary Guard Corps)圣城旅的高级指挥官，是负责伊朗在叙利亚和黎巴嫩准军事行动的重要人物。

直到以色列发起这场袭击的几分钟前，一名以色列官员才向美国官员通报了这场袭击。但美国官员说，以色列发出的预警并未提供任何关于袭击目标或袭击地点的信息。

白宫很快得知，就在大马士革遇袭的同一天，以色列还发动了另一起意外袭击：以色列无人机攻击了加沙的一个援助车队，造成名厨Jose Andres所创办的慈善机构世界中央厨房(World Central Kitchen)的七名员工死亡。

大马士革袭击事件发生后不久，以色列驻美大使赫尔佐格(Michael Herzog)和以色列国防参赞一起来到白宫，当时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和白宫其他高级助手在与以色列官员举行视频电话会议。美国官员说，赫尔佐格在会议间隙的谈话中解释说，以色列的打击目标是Zahedi和其他伊朗高级军官。

袭击“将不会得不到回应”

当美国和以色列官员等待伊朗的回应时，很少有以色列或美国官员预料到伊朗会直接攻击以色列，伊朗以前从未这样做过。

美国官员担心，以色列的袭击有可能引发伊朗对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基地发起攻击。有大约4,500名美军和平民被部署在中东地区各地的基地里。美国官员揣测，作为回击，伊朗可能会试图袭击以色列驻外使馆。

美国官员说，以色列对叙利亚大马士革的空袭发生后，伊朗曾要求瑞士驻伊朗大使馆向美国发出书面信息，用威胁性的语言指责美国发动了这次袭击。美国否认与此事有关。

一名美国官员说，在以色列袭击大马士革的两天后，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Lloyd Austin)在与以色列国防部长加兰特(Yoav Gallant)的通话中对后者没有事先告知此次行动计划表示了不满，即便就在一周前加兰特才在五角大楼拜访了奥斯汀，他也守口如瓶未透露消息。

与伊朗领导层关系密切的伊斯兰革命卫队高级人员的丧生激怒了伊朗官员，他们称以色列袭击的建筑是外交设施，而以色列对美国官员否认了这一说法。在未能获得联合国安理会对以色列袭击的谴责后，伊朗表示将进行报复。

伊朗总统莱希(Ebrahim Raisi)在4月3日表示，以色列的这次袭击“将不会得不到回应”。

美以关系则陷入低谷。在4月4日的一次紧张通话中，拜登告诉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在世界中央厨房的人员遇害后，国际社会对以色列的支持在急剧下降。

据官员称，拜登当时说，以色列需要允许更多的人道主义援助进入加沙并减少平民伤亡，而美国将根据以色列的行动来作出评判。

但拜登也告诉内塔尼亚胡，美国支持以色列应对来自伊朗的威胁。他下令五角大楼加强对以色列的保护，并且美国军方启动了危机时援助以色列的高度机密计划。

4月10日，拜登在白宫接待日本首相时，奥斯汀把拜登拉到一边，要求他授权调转当时正向西航行驶向佛罗里达州母港的卡尼号(USS Carney)驱逐舰的航向。卡尼号驱逐舰与另一艘驱逐舰阿利·伯克号(USS Arleigh Burke)在地中海东部会合，这个位置距离以色列足够近，可以追踪并使用SM-3拦截器击落来袭导弹，这种拦截器之前从未在战斗中用来击落弹道导弹。

一队美军人员秘密前往特拉维夫，与以军人员一起在导弹防御作战中心工作。

由于预计伊朗会使用无人机，一支由F-15E战斗机组成的加强编队抵达该地区，帮助击落无人机。驻扎在该地区的其他F-16战斗机也参与了此次行动。沙特和约旦的飞机也制定了领空防卫计划。

已经停靠在也门红海沿岸的艾森豪威尔号(USS Eisenhower)航空母舰转移到了离以色列更近的地方，以便能够随时出动战斗机拦截伊朗支持的也门胡塞武装发射的无人机。

拜登的高级幕僚则致电恳求其他国家政府告诉伊朗不要发动袭击。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局长伯恩斯(William Burns)要求欧洲、中东各国和土耳其的情报部门敦促伊朗避免局势升级。

“预期上限”

即使眼看着伊朗从仓库中运出导弹并装入发射器，美国情报机构也无法立即明确伊朗袭击计划的规模。一些情报报告预测伊朗可能只针对以色列外交设施或以色列境外的其他地点。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伊朗还没有作出回击，美国和以色列情报官员确定，伊朗正在计划对以色列领土发动直接攻击，而且规模会很大。

问题是伊朗将于何时发动袭击以及袭击目标将是什么。

由于伊朗的袭击迫在眉睫，美国中东地区最高指挥官库里拉(Erik Kurilla)于4月11日抵达以色列，加快了此前已安排好的中东访问计划。库里拉本打算留在以色列直至伊朗袭击结束，但奥斯汀下令他离开，担心若以色列进行反击美国可能被视为同谋。库里拉继续在约旦参与相关商讨。

拜登于4月12日周五傍晚抵达得克萨斯州雷霍博斯海滩度周末时，伊朗的袭击计划已经逐渐清晰。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发言人柯比(John Kirby)说，我们得到了有关伊朗即将发动袭击的具体时间的更好、更可靠的情报和信息。

拜登于4月13日周六下午突然返回华盛顿。

那个周六晚上袭击开始时，战情室和五角大楼的美国官员追踪到三波武器离开伊朗领空，越过伊拉克和约旦，飞向以色列。美国政府官员说，即使他们提前得到预警，此次炮击的规模仍然令人震惊。

一位美国高级官员说：“我认为，这次袭击的规模达到我们预期上限。”

伊朗首先发射了150多架攻击型无人机，需要五到七个小时飞抵以色列，其规模在战斗中一次发出的无人机群中位居前列。然后是30多枚陆地攻击巡航导弹，飞行时间为两到三个小时。最后是弹道导弹，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到达以色列。

伊朗的发射时间安排是让这些武器同时到达，为的是让以色列的防御难以招架。伊朗方面避开了民用目标，而是选择打击军事目标，比如以色列内盖夫沙漠的内瓦提姆(Nevatim)基地，这里驻扎有以色列先进的F-35战斗机。

库里拉和其他人在袭击前几天匆忙组建起来的防御系统成功抵御了这场以色列几十年来遭遇过的最强大袭击。以前从未有人尝试过一次同时拦截如此多的弹道导弹。华盛顿方面此前认为其部队和以色列部队可以应对50枚弹道导弹，但超过100枚则是未知领域。

以色列的“箭”式(Arrow)反导系统拦截了大部分弹道导弹，而东地中海的两艘美国驱逐舰则击落了其他几枚导弹。位于伊拉克埃尔比勒的一个美国爱国者(Patriot)反导弹连拦截了另一枚导弹。

与此同时，美国、英国、法国和以色列的飞机联合击落了规模庞大的无人机群。

“取得胜利”

以色列几乎毫发无损地脱险，随后白宫从捍卫以色列转为限制这个盟友。华盛顿时间4月13日晚9点左右，拜登和内塔尼亚胡举行了一次紧张的通话。

美国官员说，拜登建议内塔尼亚胡下一步行动要三思而行，并且要“取得胜利”。通话过程中，内塔尼亚胡与他的战时内阁成员在一起。

拜登提醒内塔尼亚胡，以军已消灭了伊朗在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军事指挥官，伊朗的反击已经失败。

美国官员担心以色列可能会立即进行强有力的反击。伊朗警告说将作出强有力的反击，这可能会紧张局势螺旋式升级。

美国官员认为，在国际社会谴责世界中央厨房车队遇袭事件之后，以色列现在的战略地位已不同于以往，处境更好。如果以色列贸然回应，可能会再次失去刚刚重新获得的国际支持。

与此同时，内塔尼亚胡的右翼联合政府成员则要求以色列迅速采取大规模报复行动。但内塔尼亚胡告诉他所在党派利库德集团(Likud)的部长们，虽然他决心对伊朗作出回应，但会理智地采取行动，不会不负责任地行动。

4月19日一早，以色列进行了反击，目标是伊朗伊斯法罕省的一个军事基地。虽然这次袭击范围很小，但表明以色列可以突破伊朗的防空系统，深入对手境内进行打击。这是在伊朗袭击以色列失败后，以方对德黑兰方面发出的明确警告。

与19天前引发这场危机的大马士革袭击事件不同，这次以色列提前几分钟通知美国将进行有限的攻击。白宫至少在短时间内避免了一场更大范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