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股市的上扬、工资上涨和紧俏的劳动市场表明，美国经济比过去几年更加强劲。但最年轻、收入最低的专职人员却不这么认为，一个原因是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人背负着消费债务，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在TikTok上看到的内容。

尽管TikTok在美国面临一项潜在的禁令，但该平台仍然是一股巨大的文化力量，影响着年轻人的决定和观点。根据Pew Research Center的数据，在所有18至34岁的美国成年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使用TikTok；在29岁及以下的人群中，约有三分之一的人表示他们经常在TikTok上获取新闻，而在2020年时，这一比例还不到10%。

那么，如果你的主要新闻来源告诉你，你们这一代人没人能买得起房，食品价格正在失控，信用卡债务不可避免——但同时也告诉你，2,500美元一只的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包和70美元一瓶的保湿霜是许多视频中所说的“必备品”时，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对理财专家和超过十二位年轻人的采访表明，结果是困惑和悲观并存。30岁以下的美国年轻人正在借债，因为他们接受了一个旧观念：如果前景不好，为什么不享受当下呢？

他们自己的金钱行为

根据经济学家和20多岁年轻人自己的说法，TikTok正在使年轻人的实际经济状况与他们所认为的自身经济状况脱节。这种脱节催生了一个术语，理财顾问用该术语来形容年轻人对自己财务状况的扭曲看法： “金钱畸形症”。

29岁的Evelyn Hidalgo大约一年前从社交策略师的工作岗位上被解雇，之后她开始以全职内容创作者的身份谋生。Hidalgo在TikTok上发布的内容都是关于如何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做好母亲的角色，但TikTok推送给她的内容却经常展示她希望拥有的时尚物品，或者与她眼下处境相去甚远的生活，比如拥有一个宽敞漂亮的家。

“那种常态感觉不像是你的正常生活，”与丈夫和20个月大的儿子一起住在纳什维尔的Hidalgo说。当她在TikTok和其他社交媒体上查看经济状况时，推送给她的内容感觉被撕裂成两个世界，有人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也有人在艰难谋生。

经济学家称，Z世代对经济状况的感受好坏参半，这可能会对今年秋天的选举结果产生影响，但更大的影响或许是他们长期的财务健康情况。在线借贷平台LendingTree的高级经济学家Jacob Channel表示，感受到财务状况不稳定会导致人们作出不当选择，比如信用卡债务会侵蚀退休基金以及食品和住房等必需品消费。

根据LendingTree的数据，过去的两年里，Z世代的非住房抵押贷款债务实际上增加了一倍，平均额外承担了约1.1万美元债务。Z世代一般指1997年至2012年间出生的人。

尽管如此，据圣路易斯联储的数据显示，在2019年至2022年间，出生在20世纪90年代的更年轻的美国人的财富中值增长了三倍多，达到4万多美元。圣路易斯联储的数据科学家Lowell Ricketts说，这已经超过了前几代人在类似年龄段的财富增速。

非营利性经济研究和政策机构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的高级经济学家Monique Morrissey表示，虽然拥有住房等许多成年标志让人感觉遥不可及，但年轻人正在受益于当前的经济环境。

“Z世代和更年轻的千禧一代正经历着诸多有利因素，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受益于劳动力市场的吃紧，这种情况导致年轻人和低薪员工的实际工资非常快速地上涨，”她说。

美国经济本身也让人更加困惑。在一系列数据显示劳动力市场强劲之后，增长开始放缓。美国劳工部的数据显示，经季节性因素调整后，4月份美国雇主新增就业岗位17.5万个，低于3月份水平，也低于经济学家预期的24万个，4月失业率上升至3.9%。

赶时髦

许多TikTok用户说，他们获得的推送中反复出现鼓励他们从TikTok虚拟商店购物的和“我一起做准备”帖子、广告、网红合作内容和视频。据Citizens旗下先买后付服务Citizens Pay的一项调查，约91%的Z世代受访者说自己买过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东西。

现年23岁、居于休斯顿的BreAunna Rodriguez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喜欢买TikTok上流行的婴儿服装和其他一些她自己用得到的小东西，包括睫毛延长产品、椰子油漱口水和一种据网红称可以减少妊娠纹的浮石。

Rodriguez说：“如果他们说什么东西对我有好处，我会禁不住想要去买。”

她说，TikTok对更大的决定也有影响。她的For You页面上有很多对朝九晚五式工作嗤之以鼻的年轻创业者。这激励原本是一名助理物业经理的她于2022年底辞职，在一家互联网和有线公司找了一份远程的佣金制工作。

“你在TikTok上看到一个19岁的交易商每天只需工作两个小时，我就想，‘我能怎么做到？’”

Rodriguez说她现在能赚更多的钱，为401(k)账户供款，每月还清信用卡账单，并把年度退税款存入一个储蓄账户，以帮助支付全年的开销。她每月最大的开支是为两个孩子支付2,000美元的日托费。

无论是Stanley杯子、Jellycat毛绒玩具还是化妆品，源源不断的消费视频让人难以抗拒。TikTok去年推出了自己的电商服务TikTok Shop，与在线零售商们展开竞争。

大约六个月前，Sprinkle买了一个Stanley平底直边无柄杯。她说“我忍了尽量长的时间”，并表示她还买了其他几个在TikTok上流行的水瓶。

28岁的纽约律师Evan Naar会在TikTok上发帖谈论自己观看的百老汇演出和参加的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演唱会。他说：“我这个年龄段的人群中有一种不断获得这些体验并加以分享的内在压力。”

背负着数以千计美元学生债务的Naar说，有时候他想要存更多的钱，买一所房子。“我很大一部分工资都用于维持日常生活、旅行和观看百老汇演出，”他说。

好吧，颓丧青年

看到一篇又一篇关于经济下行的帖子，会让人产生“颓废主义”(Doomerism)——一种压倒性的绝望感。这让一些年轻人变得节俭起来。

“我不会为了赶时髦去花光最后一块钱，”住在纽约州斯塔滕岛的23岁服装设计师兼持证财务顾问Tanayah Thomas说。“我们必须为未来做准备。”

为了省钱，她目前和妈妈住在一起。

27岁的Tommy Chanthavong住在休斯顿，为当地的小企业管理社交媒体账户，他也搬回了家里。他说，很难分析TikTok上的信息：前一秒他还看到视频说美国正处于经济衰退的边缘，下一秒就看到有视频说美国的通货膨胀正在缓和。

《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对商界和学术界经济学家的最新季度调查显示，受访者们认为未来一年内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可能性为29%，较1月份调查显示的39%有所下降，创下2022年4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与室友合租一套公寓的Sprinkle说，她很希望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房子，但觉得这就像一个梦，遥不可及。

“你必须有一定程度的幸福感，能做你想做的事、买你想买的东西是幸福感的一部分，”她说。“我要把所有的钱都存起来以备将来之需吗？不，我试着更多地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