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出错了,而是被删掉了,或者说丢失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百回本西游记是残本。
我们现在看到的西游记,是以世德堂本为母本,参考清代刻本校订整理而来。世德堂本为现存最早百回本西游记。不知大家想过一个问题么,世德堂本参照的母本是原作者的全本么?
这一章就讲讲,我们现在看到的西游记,有的章节被删掉了,有的章节是后人补上充数的。
我们先整理下西游记故事的时间线
贞观十三年:唐僧 31 岁
九月望前三日(十二日) 唐僧从长安出发。
深秋时节 双叉岭遇老虎精,太白金星相救。遇猛虎,猎户刘伯钦解救。五行山收孙悟空。
冬 孙悟空杀六贼,被带金箍。
腊月寒天 鹰愁涧,收白龙马。
贞观十四年:唐僧 32 岁
春 观音禅院。金池长老谋锦襴袈裟,被黑熊精盗去,观音收黑熊精。
春融时节 高老庄, 收猪八戒。
约行一月后 浮屠山, 乌巢禅师授《心经》。
夏景炎天 八百里黄风岭,唐僧被捉, 灵吉菩萨收服黄毛貂鼠。
秋 流沙河, 收沙僧。
又值九秋 四圣试禅心,八戒被缚。
唐僧让沙僧留下入赘。沙僧说:“跟着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怎敢图此富贵!”
贞观十五年:唐僧 33 岁
春 五庄观, 孙悟空毁人参果树,观音相助。
夏 白虎岭, 三打白骨精。
碗子山波月洞, 唐僧被奎木狼捉,百花羞助他逃走。
秋冬 宝象国, 奎木狼将唐僧变成老虎。猪八戒请孙悟空降服奎木狼。
贞观十六年:唐僧 34 岁
三春景候 平顶山莲花洞, 斗金角、银角大王,老君讨走宝贝及童子。
夏秋 宝林寺, 唐僧借宿受气,孙悟空恶镇。乌鸡国, 文殊菩萨收服坐骑青狮。
冬 号山火云洞, 孙悟空大战红孩儿,观音收红孩儿为善财童子。
贞观十七年:唐僧 35 岁
春 黑水河, 唐僧被捉, 西海储君摩昂收鼍龙。
贞观十八年:唐僧 36 岁
早春天气 车迟国斗法,除掉三国师。
秋光天气 通天河,观音收服金鱼精。老鼋助过河。
严冬之景 金兜山,孙悟空大战青牛精。老君助收服。
贞观十九年:唐僧 37 岁
早春 西梁女国, 误饮子母河水,孙悟空战如意真仙取水。女王欲嫁唐僧,孙悟空用计脱出。毒敌山琵琶洞, 孙悟空大战蝎子精。昴日星官收服之。
端阳前后 孙悟空打杀强盗,唐僧逐之。假行者打晕唐僧。两行者争至雷音寺, 佛祖明辨之。
三秋霜景 路阻火焰山,行者至翠云山芭蕉洞借得假扇。积雷山摩云洞, 悟空大战牛魔王。众仙共缚之。
秋末冬初 祭赛国金光寺, 孙悟空知老龙王盗宝, 二郎神助其大败九头虫。
贞观二十年:唐僧 38 岁
贞观二十一年:唐僧 39 岁
贞观二十二年:唐僧 40 岁(唐僧做诗中说的:”四十年前出母胎。”)
春 木仙庵, 树妖和唐僧谈诗,杏仙自荐枕席,猪八戒尽除之。
贞观二十三年:唐僧 41 岁
三春之日 小雷音寺, 黄眉斗悟空, 诸神皆被擒。弥勒收童子。
驼罗庄, 孙悟空杀长蛇,猪八戒开路立臭功。
夏炎天 朱紫国, 孙悟空为国王诊病,大战赛太岁。观音收服。
贞观二十四年:唐僧 42 岁
春光明媚 唐僧被捉盘丝洞,孙悟空解救之。
黄花观, 孙悟空大战百眼魔君,打杀七蜘蛛。毗蓝婆收服蜈蚣精。
夏尽秋初 路阻狮驼岭,孙悟空制服老魔。狮驼城, 师徒被捉。孙悟空上灵山诉苦。佛祖同诸佛亲临, 收服大鹏、青狮、白象。
冬 比丘国, 孙悟空救护小儿,国师欲食唐僧。 寿星收服之。
贞观二十五年:唐僧 43 岁
夏 黑松林, 唐僧救妖,借宿镇海禅林寺。 妖怪食和尚,摄唐僧逃回陷空山无底洞。托塔李天王父子收服白毛老鼠精
贞观二十六年:唐僧 44 岁
不觉夏时 灭法国,孙悟空夜剃灭法国君臣。
隐雾山折岳连环洞,猪八戒打杀花皮豹子精。
天竺国凤仙郡,孙悟空解旱灾。
深秋 玉华县,孙悟空三人授徒。豹头山虎口洞, 大败黄狮。太乙救苦天尊收服九灵元圣。
贞观二十七年:唐僧 45 岁(九十三回中三藏道:“虚度四十五年矣。”)
正月十五 金平府慈云寺, 观灯,唐僧被摄至青龙寺玄英洞。四木禽星助阵,打杀三犀牛。
春 舍卫国布金禅寺,遇天竺国公主。唐僧被招为假公主之驸马。嫦娥收服玉兔。
夏初 铜台府地灵县, 寇员外受斋遇害。师徒被诬。孙悟空解难。
秋 至灵山,拜佛祖,讨要人事后,方取得真经。
老鼍补齐第八十一难。
我们能看出,在贞观二十和二十一这两年没事发生。
有人会认为,只是西行路上没事发生,或作者没写。
首先我们要明白,西游记是一本神话小说,不是历史传记,无事发生就一带而过。看上面的统计能看出,取经路上的每一年都会发生很多故事。(贞观十七、贞观二十二、贞观二十五为何只发生一件事情?后文会解释。)故事的密度如此之高,怎么会有空白年份出现呢?
退一步讲,假如这两年作者真的没故事可写,完全可以把后面的故事提前,来保证时间线的完整性和连续性。
我们解读西游记已经三分之二了,书中发生的每一段故事,都会照应前文或铺垫后文,绝对没有哪一段故事可以独立成章的。书中的时间线和故事线是作者精心安排的,绝对不会出现空白年份。
除了时间证据之外,还有很多证据指向书中被删减。
1. 缺失的本钵国。
六十三回中僧人提到过:
“当年有四夷朝贡:南月陀国,北高昌国,东西梁国,西本钵国,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
由此可见,祭赛国的东面是女儿国,取经队伍已经遇到过了。西面是本钵国。按说取经队伍继续西行,应该遇到本钵国。可后文经过木仙庵、小雷音、驼罗庄后,直接到达了朱紫国。本钵国不见了,这是为何?
有人会说,这和十六回中唐僧口中的哈咇国一样,只存在于口中,无事发生,不必出现。
首先,唐僧经过哈咇国时取经队伍没建立,故事刚开始,所以只存在于唐僧口中,并无故事发生。
其次,如果本钵国没事发生,作者为何要在六十三回中做铺垫?僧人完全没必要去提那些国家来进贡,直接说“当年有四夷朝贡,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即可,为何要详细点明国家?即使需要点明国家,为何要写一个根本不会出现在书中的国家?作者直接写西面是朱紫国就行。
2. 小白龙这条线太单薄。
相信看过西游记的人都会有一个疑问,小白龙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难道真像观音说的“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
观音这句话只是为白龙马进取经队伍找借口。如果仅仅因为路途遥远,凡马不能走这么远,西行路上经过了这么多国家,随便哪个地方都可以换马。这不能成为白龙马存在的意义。
我认为,作者一定在书中为白龙马设计了故事。而本钵国进贡祭赛国的礼品就是骏马。小白龙是龙马。孙悟空做过弼马温。这都和马有关,凑在一起发生故事不是更加合理?
我推测,这个本钵国发生的故事,就是为白龙马量身设计的。且前面白龙马的两次出场,沙僧刚进队伍时孙悟空提了白马是龙马。唐僧被奎木狼变了老虎,白龙马出场让猪八戒找孙悟空求助。这两处都是为小白龙在本钵国的出场做铺垫,避免突然出场时太突兀。
现在本钵国的故事缺失,导致了祭赛国的铺垫接不上。本该在本钵国故事做主角的小白龙,也因为故事的缺失,使得这条线显得特别单薄。
3. 整体结构的缺失
古人写东西很讲究,取经的十四年作者也做了结构性设定。
贞观十三年到贞观十六年,这四年是前半部分。我们已经全部分析完,在小鼍龙的故事中我也做了说明,这三分之一的故事,主要就是在组建取经队伍,为后面的故事做铺垫。
贞观十八年到贞观二十一年,这四年是中间部分。主要是讲了孙悟空如何重新认识佛道两派,以及他自己本身的成长。
贞观二十三年到贞观二十六年,这四年是后期部分。
贞观二十七年则是最后的拜佛求经,四圣成真。
前、中、后期都是四年时间,且他们之间有一个特殊短故事做间隔。前中期之间是贞观十七年的小鼍龙故事。中后期之间则是贞观二十二年的木仙庵故事。所以这两个年份是特殊年份,都是一个简单故事。
当我们弄清楚取经年份的整体结构之后,就更应该清楚,贞观二十和二十一年绝对不会是空白年份。如果空白,这个中期的结构就不完整了。
4. 后文故事缺少铺垫。
我们解读了三分之二的故事,在解读每一个故事时,我都会解释这个故事和前面故事的联系在那,或者这个故事为后文那个故事做了铺垫。这些故事发生的顺序,内在联系,都是作者精心设计的。但是这种顺序和联系,在祭赛国故事之后,完全不存在,很多故事都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这种混乱不是故事本身混乱,而是故事线的断裂,且故事没有合理的铺垫突然出现,为何会出现根本不知道。
最近的就是小雷音寺故事。这个故事作者的目的能看出来,就是佛派要借黄眉之手打压孙悟空的气焰。
因为佛道实力的差距,孙悟空不可能请来天庭太厉害的高手,要是请来真高手却不能收服佛派的童子,这个佛道实力差距就有问题了。所以他只能请到二十八星宿,还有小张太子、龟蛇二将这些周边神将,来表现孙悟空被逼无奈的状态。
可佛派为何要打压孙悟空呢?完全没有铺垫。
按理说小雷音寺里假佛成精,孙悟空最应该找的就是如来,而他却说“愁见如来”。这又是为何?本来我认为是六耳猕猴故事,孙悟空不想再找如来。可现在想来,六耳猕猴故事中,他是完胜如来的,他不该愁见如来的。所以这句“愁见如来”也是没头没尾。
除此之外,本书中最大的问题假经事件,也没有任何交代和原由。
首先我们要讲清楚,如来到底是传了无字真经,还是传了空白假经?
取经队伍知道取了空白经书后去找如来。如来给的说法是
“你如今空手来取,是以传了白本。白本者,乃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因你那东土众生,愚迷不悟,只可以此传之耳。”
很多人就根据这句话,说如来传的是无字真经,并不是假经。
我们来看整个传经过程。
唐僧到灵山见到如来说:“弟子玄奘,奉东土大唐皇帝旨意,遥诣宝山,拜求真经,以济众生。望我佛祖垂恩,早赐回国。”
如来给南赡部洲一通贬说:“我今有经三藏,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愆。三藏:有法一藏,谈天;有论一藏,说地;有经一藏,度鬼。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让阿傩、伽叶带他们吃斋,“斋罢,开了宝阁,将我那三藏经中三十五部之内,各检几卷与他,教他传流东土,永注洪恩。”
阿傩、伽叶打开宝阁经柜,书中给出了经卷目录,共三十五部。然后二人向取经队伍讨要人事,不得后开始传经。
所以很明显,唐僧说我来取真经。如来也说我有三藏真经,共三十五部要传。打开经柜也出现了三十五部经书。这次传经传的就是这三十五部经中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现在取的假经目录,应该和后面取真经时的目录是相同的,而并非什么特别的无字真经。
如来又为何要说是无字真经呢?
看到空白经文后,孙悟空说:“这就是阿傩、伽叶那厮,问我要人事没有,故将此白纸本子与我们来了。”
唐僧和如来说:阿傩、伽叶讨要人事,“故意将无字的百纸本儿叫我们拿去。”
如来却说知道讨要人事的事,还讲了诵经一遍,就要三斗三升米粒黄金的事。“白本者,乃无字真经,倒也是好的。因你那东土众生,愚迷不悟,只可以此传之耳。”
如来首先肯定了阿傩、伽叶要人事这件事。前面我们分析过如来的全部,他极其袒护自己人,这对他来说很正常。
其次,他说没字的经书不是白本,而是“无字真经”。注意,重点是“真经”。取经队伍看到白本,认为取了假经,骗他们的就是阿傩、伽叶。现在如来钦点说,这是真经,不是假的。我给你真经,你看是白本,是你愚迷不悟,问题在你,不在我也不在经书。
因此,如来讲无字真经,只是要袒护阿傩、伽叶,撇清自己的问题,他用无字真经四个字,成功将假经事件平息,还将问题转到取经队伍头上。我给的是真经,你看是空白的,那是你愚迷不悟,问题不在我。
这怎么看都是皇帝新衣的故事。我们轻易看透皇帝新衣的谎言,为何在无字真经这件事上,无条件的相信如来呢?还是前面我说的,我们在内心已经做好了设定,他是佛祖,是佛法的化身,真善美的化身,他说的一定是对的。这才是先入为主。
至此,我详细分析了如来在书中说的每一段话,除了谎言还是谎言。
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重点,重点是如来为何要这么做?
看过我前面解读的读者,这其中的原因应该不难看出。如来组建取经队伍传经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将大乘佛法东传,发展佛派大唐势力。二是培养自己亲信。取经队伍最主要的两人唐僧和孙悟空,一个是自己以前的徒弟,一个是自己钦点。可事与愿违,取经队伍没人和如来一心。这肯定不是他想要的。于是准备以白本相传,亲手毁掉取经计划。
像传白本这种能撼动整本书根基的故事,一定会有详细故事做铺垫来推动其发生。这前因有,后果有,中间部分呢?换句话说,如来是怎么看出取经队伍变质的?完全没有。因此就让传白本的故事显得特别突兀。
5. 混乱的八十难
在西游记的几个版本中,八十难有不同的地方,但大体基本相同,不同的地方也不会影响解读。这里我还是采用人文版。
八十难是暗中保护唐僧的诸神,记录西行路上“唐僧受过之苦”,“历过的灾愆患难。”其目的是总结前面故事,引出后面的八十一难。但就这八十难,却混乱不堪。
首先,八十难中的前四难为“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几杀第二难,满月抛江第三难,寻亲报冤第四难。”
看现在版本的西游记,感觉这几难没问题。因为前面有唐僧出生的故事。但在第一章我就说了,这个唐僧出身的故事并非原作者所写,而是后人添加的,目的就是讲明唐僧身世,解释八十难中这四难,原著中本来没有这段故事。虽然书中唐僧身世背景故事,是参考的《陈光蕊江流和尚》一书,具体情节和附录故事相同,但毕竟书中并未出现具体故事,这四难就显得特别突兀。
其次,诸神说了,这是记录唐僧西行路上受的苦。这四难是唐僧出生甚至转世的事,记录在此显然不合理。
再者,除这四难之外,其中还有大量难数是写孙悟空的,并不是写唐僧。
例如:请求灵吉十四难,山压大圣二十五难,盗宝更名二十七难,请圣降妖三十三难,等等。
还有一些算不上难的,如:鱼篮现身三十九难,问佛根源四十二难,凌云渡脱胎八十难。这些明显就是在硬凑难数。
作者为何要留下这么多破绽,硬凑这八十难?仅仅就为了一句“九九归真,”再造一难?真要是这样,显然就是得不偿失。
结合上面我讲的,这些问题就很好解释了。
西游记原本中确有八十难,而目的就是总结前文,引出最后一难。但原本中有大量故事,足以支撑八十难。但不知为何,原本出现了缺失,后人将原本增删之后,保留在一百回。但是这八十难是对前面故事的总结,不做更改就很难解释其中缺失的难数。所以后人又将八十难中缺失故事对应的难数删除,再根据保留的一百回故事来总结八十难。因为故事数量大幅减少,只讲唐僧根本凑不够八十难,只能拿孙悟空受的难,还有一些根本不算难的故事来充数。这才导致八十难看起来如此之混乱。
根据这些线索,我们能清楚看到,百回本西游记存在大量缺失。贞观二十五年只有一个故事,很有可能也是因为缺失的原因。
既然原本有大量缺失,西游记是怎么保证在一百回的呢?
百回本中有故事是后人伪作,填进书中充数,让其保持在了一百回。
书中那些故事是伪作?我才疏学浅,不能一一辨识真假,但我非常明确书中一个故事是伪作。下面我就来详细讲讲,书中伪作故事之谜。这个个伪作故事,就是七十二和七十三回的蜘蛛精故事。
下面我就把这个故事详细解读一下,讲讲为何说它不是原作者所作。
师徒四人遇到蜘蛛精的住所,唐僧坚持要自己去化斋。他见家中只有四名女子,停了半个时辰,最后怕徒弟笑话,硬着头皮进去化斋。
这段就有问题。
西游记的作者非常注意男女问题。西行路上,取经队伍借宿的所有家,全都是老人家。即使有女眷,也是一笔带过,少有接触。例如,十三回刘伯钦处,有他媳妇出场,但是没说话。五十六回杨老儿子是有媳妇的,但取经队伍去他家时,她也是没出面。如果剧情需要必须有女眷时,也是老妇人出面。例如,四圣试禅心处,一直都是老妇人出面,直到准备让猪八戒入赘之后,才去见的三女儿。误食母子河水处,也是老妇人招待。为何?因为古人对男女问题看的非常重,就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还记得刘全的媳妇怎么死的么?在家门口斋僧就被说不守妇道,自杀而死。作者如此注重男女问题,在这里绝不可能在没有男家眷的情况下,让唐僧向四位女子化斋,还是进别人家。
唐僧发现不对后要走,被蜘蛛精绑了起来。
原文
“众人按住,将绳子捆了,悬梁高吊,这吊有个名色,叫做“仙人指路”。原来是一只手向前,牵丝吊起;一只手拦腰捆住,将绳吊起,两只脚向后一条绳吊起,三条绳把长老吊在梁上,却是脊背朝上,肚皮朝下。”
作者在西游记中写捆人的地方有很多,顶多就是写个“四马攒蹄”,略微表示一下捆绑状态,从没写的这么详细,还捆出个名头来。这显然不符合作者写作习惯。
此时徒弟三人在大道旁,猪八戒和沙僧放马看担,“惟行者是个顽皮,他且跳树攀枝,摘叶寻果。”
这里有两个问题。
第一,孙悟空确实是猴子,但从他学艺之后,作者从没表现他的猴性。只在学艺之前有一句,“且去跳上松枝梢头,摘松子吃了玩耍。”在取经路上,孙悟空更没表现出这种爬树摘果之类的猴性。他所具备的的更像是人有猴性,像性格急,受不得委屈之类。所以这句“跳树攀枝,摘叶寻果”,不符合作者对孙悟空的设定,显得特别突兀不合适。
第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在整个故事中,毫无作用。
关于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是怎么回事,我前面详细讲过了。这里我再啰嗦一遍。
火眼金睛是孙悟空在老君炼丹炉内修炼出来的,原文对它的解释是“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一双眼熏红了,弄做个老害眼病,故唤作“火眼金睛”。
它的工作原理大体是这样的,所谓人有人味,妖有妖气,佛有佛光,仙有仙风,而火眼金睛就是能看到这些妖气,佛光,仙风之类的。根据这些就可以判断出是妖,是佛,是仙。要是都没有那就是人了。像五十五回中,行者见到观音变的老者,“只见头直上有祥云盖顶,左右有香雾笼身。”认出是观音所变。
像白骨精,红孩儿之类的妖怪,因为自身妖气,火眼金睛自然分辨的清楚。后面经过小雷音寺,孙悟空说:“却不知禅光瑞蔼之中,又有些凶气何也。”因为小雷音寺确实是如来亲封,故此禅光瑞蔼,但是黄眉要对取经队伍图谋不轨,才漏出凶气。
当然火眼金睛也有分辨不清的时候。在黑熊精处观音变作妖怪,孙悟空大叫“秒啊!秒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这是因为观音实力强大,变成妖怪后身上是妖气,所以孙悟空看到后大叫,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四圣试禅心处,孙悟空看到莫家,知道是菩萨点化,但不知是那些菩萨点化。“昨日这家子娘女们,不知是哪里菩萨,在此显化我等。”但是到了后面,他的火眼金睛逐渐进步了。在蝎子精和灭法国处,观音的两次变身都被他识破,并且他明确知道来的是观音菩萨,可见火眼金睛也在随自身实力增长而加强。
青狮精处孙悟空分辨不出真假唐僧,是因为青狮精变的“气体相同,”超出火眼金睛范围,故分不清。
还有一次,孙悟空没分辨出牛魔王变的猪八戒。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孙悟空没想到牛魔王会变猪八戒来骗自己,自身大意了。原文也写的是,“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也,只倚着强能,更不察来人的意思,见是个八戒的模样,便就叫道:“兄弟,你往那里去?””其次,猪八戒虽然受观音点化,进了取经队伍,但是他身上大概还是浑身妖气。浑身妖气的牛魔王变成浑身妖气的猪八戒,分辨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三十二回中没分辨出日值功曹变的樵夫,七十四回中没分辨出太白金星变的老者。这两个都是来送信的,为了推动后文剧情发展,作者没向这方面写。
但是我们看蜘蛛精的这段故事,作者从头到尾都没提火眼金睛的事。即使后面蜈蚣精给他们下毒,孙悟空看出其中有问题,也没能看出他是妖怪变化。这就脱离了作者对孙悟空的基本设定。
蜘蛛精吐丝将庄院围起来后,孙悟空才意识到有问题。他念咒招土地询问详情。土地公急的团团转。
土地婆儿道:“老儿,你转怎的?好道是羊儿风发了!”
土地道:“你不知!你不知!有一个齐天大圣来了,我不曾接他,他那里拘我哩。”
婆儿道:“你去见他便了,却如何在这里打转?”
土地道:“若去见他,他那棍子好不重,他管你好歹就打哩!”
婆儿道:“他见你这等老了,那里就打你?”
土地道:“他一生好吃没钱酒,偏打老年人。”
两口儿讲一会,没奈何只得走出去,战兢兢的跪在路旁叫道:“大圣,当境土地叩头。”
行者道:“你且起来,不要假忙,我且不打你,寄下在那里。我问你,此间是甚地方?”
土地道:“大圣从那厢来?”
行者道:“我自东土往西来的。”
土地道:“大圣东来,可曾在那山岭上?”
行者道:“正在那山岭上,我们行李马匹还都歇在那岭上不是!”
土地道:“那岭叫做盘丝岭,岭下有洞叫做盘丝洞,洞里有七个妖精。”
这一段的问题也很多。
首先,取经路上土地有台词的出场,除此之外还有 9 处。还有很多没台词,只是帮忙或和众神同时出现的场景,都只有土地,没有土地婆的设定。这里却设立了土地婆,只是和土地搭了两句话,毫无作用。
其次,土地说孙悟空“一生好吃没钱酒,偏打老年人。”作者对孙悟空的设定是逞强好胜,但绝非恃强凌弱。他经常用言语吓唬土地,但从未真对土地动手。即使三十三回中,被银角驱使三座大山压住,他也没对土地动手。
再者,土地问“大圣从那厢来?行者道:“我自东土往西来的。”取经路上土地有台词的 9 次出现,只有十五回中,孙悟空第一次召唤土地,土地询问说“大圣自来不曾有师父,原来是个不伏天不伏地混元上真,如何得有甚么师父的马来?”孙悟空解释说自己保了唐僧取经。后面默认所有土地知道这件事,不再提问解释。但是在此处,土地还问从那来?显然跳出了这种默认设定。
在得知蜘蛛精会洗澡之后,孙悟空变作苍蝇根随七人来到濯垢泉。解释了泉的来历是金乌坠地所成,还写了一首诗。接着就是一段描述。
原文
“那浴池约有五丈余阔,十丈多长,内有四尺深浅,但见水清彻底。底下水一似滚珠泛玉骨都都冒将上来,四面有六七个孔窍通流。流去二三里之遥,淌到田里,还是温水。池上又有三间亭子,亭子中近后壁放着一张八只脚的板凳。两山头放着两个描金彩漆的衣架。”
西游记中有大量需要景色描写的地方,在写风景时作者也有一套固定模式,以词的形式来写。例如要写风景就是“好去处”,后面跟一套词。要写所见的风景就是“但见那”或“只见”,后面跟一套词。要写山就是“果是好山”,后面跟一套词。这是作者的一种写作模式,绝没有像此处平铺直叙的手法。
接着就是妖精下水洗澡被行者看到,写了一首五言诗。
西游记中有大量诗词,但是作者很少写五言诗,更不会在一回故事中出现多首五言诗,除非为了格式统一,才会在一回故事中出现多处五言诗。像十三回中对三魔王的描写,十七回中白骨精变的三人的描写。除此之外,书中几回故事都可能没一首五言诗。但在七十二回蜘蛛精故事中,出现四处五言诗,并且这些五言诗的水准堪忧。
我们以此处五言诗为例。
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
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
肘膊赛凝胭,香肩疑粉捏。
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
膝腕半围团,金莲三寸窄。
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
同样作为写人物的诗,在白骨精的故事中作者也写过一首。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
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
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
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
这两首诗放在一起,高下立判。第一首是纯写实,做的比喻也毫无新意,没有一点灵动。第二首比第一首少了四句,但通过“冰肌”“玉骨”“柳眉”“杏眼”等词,生动的勾勒了女子的美貌。后面的“燕藏柳”“莺啭林”让形象更加灵动。你说这两首诗出自一人之手,我是不信的。
后面还有一首描写蜈蚣精制造的毒药的诗。
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
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
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
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
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
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
书中也有很多描写物品的诗句,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夸张,为表现一个物品的厉害,那都是夸出天际去。为何这样?因为这是一本神话小说,不是现实故事,再夸张也不为过。像这写实的都能拿去做药方的,根本没有。
还有一首是写打斗场景的。
满天飞抹蜡,遍地舞蜻蜓。
蜜蚂追头额,蜍蜂扎眼睛。
班毛前后咬,牛蜢上下叮。
扑面漫漫黑,翛翛神鬼惊。
书中写了无数打斗场景,也是有一套固定模式。“好杀”或一场好斗之类的,后面跟一套词,有长有短。像三十九回中的青狮精不是孙悟空的对手,他们的打斗也就数合,写的就是“猴王猛,魔王强,刀迎棒架敢相当。一天云雾迷三界,只为当朝立帝王。”短短几句就结束了。真需要诗来写打斗的,也会说“有诗为证,诗曰:”,后面跟七言诗。如二十五回、六十一回、六十三回。像此处写只见,后面跟五言诗的,绝对没有。
孙悟空拿了七人衣服,回去和沙僧八戒说妖怪捉了唐僧,“我等快去解下师父走路吧。”
猪八戒起了色心,借口要除根,去和七人行鱼水之欢。最后吓的七人跑回洞穴。八戒回去后,沙僧说:“那怪一定往洞里去伤害师父,我等快去救他!”
行者闻言,急拽步便走。八戒牵着马,急急来到庄前。
也就是说,孙悟空在知道唐僧被妖怪捉走,妖怪洗澡一时半会出不来的情况下,就在那和沙僧干等。这符合前面作者对孙悟空的设定?
在取经路上,孙悟空对保护唐僧的安全那是尽心尽力,稍有妖气就紧张到不行,在红孩儿处数次将唐僧直接拽下马。一旦唐僧被妖怪捉走,那是上天入地舍生忘死,用他的话说“就如老虎口里夺脆骨,蛟龙背上揭生鳞。”可在此处,他就像没事人一样等猪八戒回来,知道妖精回洞后才着急去救。
三人救出唐僧继续西行,经过黄花观,遇到百眼魔君。百眼魔君和蜘蛛精是同门,准备对四人下毒。孙悟空看出了茶里有问题,却不提醒,只是“左手接了,右手盖住,看着他们。”
这里也是前面提到的两点,一是火眼金睛问题,二是明知有问题却不阻拦师父。
孙悟空和妖怪交手后,再度召唤土地询问。注意,此时召唤的土地和前面召唤的土地是一人。
土地叩头道:“那妖精到此,住不上十年。小神自三年前检点之后,方见他的本相,乃是七个蜘蛛精。他吐那些丝绳,乃是蛛丝。”
在盘丝洞时孙悟空询问妖怪有多大神通,土地还说“小神力薄威短,不知他有多大手段。”此时却说的清楚。并非土地突然想起来,而是这个故事的作者没做好故事发展的框架。说白了,就是流水账式写作,写到那算那。
在前面我解读西游记的过程中,不断提及的一点就是故事与故事之间的联系,上文铺垫下文,后文照应前文。可以说作者在整本书的框架上都下了很大功夫,每一个故事发展的脉络,都和前文的故事息息相关。有这种把控力的作者,会写出这种基本框架都有问题的故事?
所以我认为,这一段孙悟空询问土地,作者只是在模仿前面故事发展的顺序,并没领会前面故事发展方向,第一次询问不仅漏洞百出,还忘了重要的妖怪身份没讲清。只能再次召唤土地,让孙悟空知道是蜘蛛精,想出收服方法。
孙悟空捉了蜘蛛精,要挟百眼魔君放了唐僧。百眼魔君说“妹妹我要吃唐僧哩,救不得你了。”
百眼魔君的这句话特别突兀,前面没有一点铺垫。哪怕在蜘蛛精说和尚是唐僧时,百眼魔君跟一句“他就是唐僧啊!”表明下知道此事,都能算他铺垫了。可就是什么也没有,但在此处却突然说,“我要吃唐僧”。
孙悟空打死蜘蛛精后被白眼魔君所伤,经黎山老母指点找到毗蓝婆收服白眼魔君。故事结束。
这两回故事,只有整体框架(唐僧有难,孙悟空找人施救。)和前面故事相同。除此之外,故事游离于整本书的框架之外,写作手法和习惯也和原作者有很大区别。更不要提和前后文的对照,内部脉络的延续了。因此我判定这个故事一定是后人伪作。
既然书中有大量故事缺失,还有后人伪作,那原本的西游记有多少回呢?
事先声明,我没看过真正的原著母本,更不敢信誓旦旦说我说的一定是正确的,上面的内容还有分析,下面的内容纯属个人猜测了。
首先我们根据前面每年发生的故事回数,来大体猜测一下缺失的年份会有多少回故事。
我们以贞观十八年和贞观十九年为例,总结一下每年会发生多少回故事。因为这两年和缺失的贞观二十、二一年同属于中期。贞观十八年是从 44 回 -52 回,共 9 回。贞观十九年是从 53 回 -63 回,共 11 回。贞观二十、二十一年,是中期后两年,应该是取经故事发展的最高潮部分,故事的篇幅应该更长一些。我猜测每年大体会发生 12 回左右的故事。贞观二十五年也有故事缺失,估计四五回的样子。以及后文有可能缺失的章回。这些加在一起,大体在一百三十回左右。
当我看到这个一百三十时突然想到,西游记原来会不会有一百三十五回呢?为何是一百三十五呢?
西游记的作者特别钟情这个数字。
例如,孙悟空寿命写在生死薄的一千三百五十页上。金箍棒的重量是一万三千五百斤。
猪八戒和沙僧的武器重量是 5048 斤。这个 5048 是一藏之数。什么是一藏之数呢?如来说有三藏真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那么一藏就是 5048 卷。如果我是作者,会将金箍棒也设计成 5048 斤,三徒弟各拿一藏之数的武器,保护唐僧去西天取三藏真经,是不是更合理一点。可作者就是要脱离这个藏数,设计成了一万三千五百斤。
那这个 135 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全书开篇写了一会是 10800 年。135 就是 10800 的 80 分之一。是取经路程十万八千里,孙悟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 800 分之一。可仅仅是这样,作者就特别钟情这个数字?这个疑问一直在我心里,直到我推算原著会有多少回时,看到这个一百三十左右时,才将一百三十五和原著的回数联系在一起。
通过总结故事发展的年份,我们看到书中缺失的年份,初步判断全书是有缺失。再结合书中各种不合理的地方,故事线的缺失,缺少铺垫突兀的情节,以及混乱的故事情节,断定全书确有缺失。再对蜘蛛精故事全面分析,断定这两回故事为后人伪作。并且猜测原著大概有一百三十五回。
因为故事的缺失,导致前面我们解读的脉络断裂,后面很多解读我也是摸不到头脑。因此后面的解读不会像前面故事那么详细。但有几个故事还是能看出大体脉络,等到故事我也会详细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