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导演松重丰：井之头五郎一定要来一次中国！
前言
尽管准备了很长时间，但真的见到松重丰先生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的时候，还是会让人产生相当强烈的不真实感。这位年过六旬的演员是中国的日剧观众最熟悉的面孔，也是可以一秒让所有观众开始找东西吃的美食代言人，但在我们的对话当中，他也是认认真真完成工作，努力与中国观众拉近距离的电影创作者。
中国是《孤独的美食家 剧场版》亚洲宣发的最后一站，高强度的宣传工作已经进行了两个月之久。完成我们的访谈之后，松重丰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一段工作，晚上也要继续进行路演。这样的投入感，同样贯穿在这部由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剧场版当中：系列主角五郎在电影里踏上的寻味之旅，规模可谓前所未有，上山下海强度拉满；但正如片中的五郎仍然云淡风轻地用每一顿饱餐来为行程画上句点一般，行程的密集并未对松重丰产生任何干扰，他谦和而专注地回答每个问题，说到电影制作过程的有趣之处也面带微笑。
这部电影不仅是孤独的美食家系列故事的最新作品，同时也是松重丰首执导筒之作，关于这部集系列大成之作，松重丰会有哪些想要分享的故事呢？知乎电影带来独家专访，为大家探秘这部电影的戏里戏外。
以下是与松重丰导演的访谈实录：
知乎电影：首先替广大观众问个问题。《孤独的美食家》是非常成功的电视剧系列，对于新观众来说，是否会存在需要了解之前的情节才能观看本部电影的状况呢？
松重丰：我们知道在这部电视剧系列之前，它还有由久住先生和谷口先生创作的原作漫画，已经有 30 多年的历史了。制作电视剧版本的过程中，我们也希望去对标漫画原作，尽可能向原作靠拢。这次电影版的制作当然也是基于剧版的故事来继续创作，人物也会保持高度的一致性；同时也会尽量去贴合漫画。当然，我们也充分考虑到由这部电影开始，第一次观看的观众，这部电影对他们来说也是可以直接去享受，感受到其中趣味的。如果它能够成为一个契机，让大家去观看之前的电视剧，乃至漫画原作的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知乎电影：观看这部电影之后，我非常喜欢电影当中发生在韩国的，您和刘宰明老师的对手戏，真的非常有趣，望眼欲穿的场景让我每次想到都会再次笑出来。想问一下，这场戏的拍摄是否顺利？和刘宰明老师对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松重丰：总体而言非常顺利。我一直觉得，在《孤独的美食家》系列故事当中融入海外演员是很大的挑战，也一直在构思，在五郎的世界观当中如果要引入海外的角色，怎样才能比较有趣。我在观看了大量的韩国影视作品之后，觉得刘宰明先生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于是就给他发去了加入这部作品的邀约，他也很乐意地接受了。在拍摄现场，因为语言不通的状况，我们其实没有很多台词上的交流，而是选择了以现场即兴的方式，比较诙谐和富有新意地完成这段情节的拍摄。这场戏一条就过了，可以说是很顺利了。
知乎电影：另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情节是戏中戏，《孤高的美食家：善福寺六郎》的部分，实在是非常有梗。选择远藤宪一老师来扮演「善福寺六郎」，有什么有趣的机缘吗？您觉得「六郎」是否能成为合格的「五郎」呢？
松重丰：其实我和远藤宪一先生从年轻的时候就关系很好，我们以前会有一点良性竞争的感觉。我们会竞争同一角色，也在一同努力进步，努力将日本电影做得更好。说起来，当年在井之头五郎这个角色进行选角的时候，我觉得远藤先生也是有可能来扮演这个角色的，这次我就想到，很想看看他来演五郎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就设计了「六郎」这个角色的登场。我觉得他也许会像是五郎这个角色的 B 面，展示另一面的感觉会很有趣。不过一个让我有些焦躁的事情是，远藤先生一直对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不是很有自信，为什么会这样呢【笑】。
知乎电影：作为观众在预告片当中，看到小雪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时候，许多人可能会怀抱着对一个爱情故事的期待。实际观看之后我会觉得，小雪这一角色除了承接电视剧的情节之外，也代表了五郎是怎样成为如今的五郎的。如果她代表了五郎过去的部分，这部电影当中，五郎通过寻味的经历，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好像不再那么孤独。则是一种面向未来的状态。您觉得五郎在未来会想要摆脱孤独的状态吗？
松重丰：小雪这一角色在原作当中其实早已登场，是过去在法国与五郎一同生活的一位女演员。我觉得如果她的女儿出现在这部电影当中会很有意思，于是就接续了原作当中存在的关于小雪与五郎曾经恋爱的情节。我很希望在这部电影当中加入恋爱故事（love story）的元素，包括大家看到的拉面店主与由内田有纪小姐饰演的志穗这一角色之间的恋爱故事。我觉得内田小姐饰演的角色对五郎来说也有特别的意义，这位在孤岛上遇见的女性是否会让他感到有些心动呢？这些我希望交由观众自行想象，电影里保留了这一悬念。关于孤独这点，我觉得尽管大家看起来五郎这个人一直在一个人吃饭，但我并不觉得他是会因为这种孤独而烦恼的人，这种孤独对他而言是可以享受的，是一种自由。这次电影加入了其他人物，和他产生了一些联系，他因为与大家一起吃饭也感受到了另一种幸福，第一次产生这种感受，也许也会使他的内心产生一些新的变化；但我不觉得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排解孤独，这更像是他享受吃东西这件事情的一种新的形式。
知乎电影：我们来聊聊关于电影制作的部分。您作为电影版的导演、编剧和主演，完全是这部作品的灵魂人物。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制作这部电影的呢？
松重丰：30 年以来，我一直在参与电影的创作，但更多是以饰演角色的演员身份。这次是我首次作为幕后的制作者，从电影的原点开始亲力亲为。我也亲眼见证了所有的工作人员经历了怎样的困难时刻，见证了大家的困难和喜悦，与大家一同分享这些心情实在是非常有趣。我的想法在这一过程当中也经历了一些改变：比起仅仅作为演员来说，参与电影的全部制作带来的全新感受真的非常充实。
知乎电影：那么电影创作的复杂度是否比电视剧更大？故事结构和电影拍摄的升级，会为您的创作心态带来压力吗？
松重丰：因为这次电影拍摄的团队人数也增加了，启动的资金也更多，对我来说这个项目是不可失败的，这一层面上当然会有压力。这一压力到现在也仍然存在。但我不能说存在的仅仅是压力，如果这部电影可以为更多人带来笑容的话，我一定是最开心的那个人。当然现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我也不能太早就开始庆祝，但制作一部电影，让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们观看和享受它的乐趣，真的会让你沉浸其中，被这种魅力所吸引。
知乎电影：自编自导自演是相当辛苦的工作呢。剧场版的摄制工作当中，您有没有遇到分身乏术、作为导演和演员的身份「打架」的状况，或者其他的困境呢？是怎样应对的？
松重丰：与演员和其他合作伙伴的沟通是相当重要的。拍摄的过程整体都比较顺利，我选择的演员们都按照我想要的样子呈现了精湛的演技，没有让我感受到太大的压力。虽然拍摄过程也并非完全按照我想的样子来进行，但我对于工作人员们是相当满意的，没有太多的困难。
知乎电影：本次合作的演员里，既有内田有纪、小田切让这样的中生代优秀演员，也有矶村勇斗这样的年轻演员。选角的过程是否顺利呢？过程当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境？
松重丰：协调演员们的档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但我可以说，最终选得的每位演员都是我的「第一志愿」。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就能集齐每一位我想合作的演员，像我这样的导演应该算是非常幸运了吧。
知乎电影：在查阅资料的时候，我看到您和小田切让先生已经合作了二十几部不同的作品了，实在是很可观的数字。两位现在的合作是不是已经很默契了呢？
松重丰：真是没想到我们都已经一起出演了二十几部作品了。从他年轻时刚刚起步的时候我就在见证着他的成长。他不仅作为一名演员活跃，同时作为一名创作者，还可以执导电影，还能创作音乐，可以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自由地做着想做的事情，这样的才能实在是让在一旁看着的我非常佩服，真是优秀的人才啊。这次担任电影导演，我也从他那里获得了一些鼓励，我也非常希望可以与他一起来完成这部作品。虽然我们有着一些年龄的差距，但我真的很喜欢他。
知乎电影：您可以说是中国的日剧观众们最熟悉的面孔之一了，《求婚大作战》《unnatural》和《重版出来！》当中都有着精彩的演出。在《孤独的美食家》当中出演五郎这一主角，和之前的出演，感觉上会有怎样的区别呢？
松重丰：形容起来可能有些微妙呢。在我出演的一众角色当中，也是正好有井之头五郎这样的一个角色，陪伴大家的时间最久，每一季不断地出现，也包括这次的电影。可以扮演他 13 年的时间，也是一种缘分呢。这其中也许没有特别区别于其他角色的成就感，我更多是默默地沉浸在井之头五郎这一角色当中。是有些微妙的形容吧。
知乎电影：您和众多的日本演员都有过深度的合作，那么如今有了自己掌舵的影视系列，有没有海内外的哪一位艺人是您今后非常想要邀请对方来合作的？有哪些原因或是契机呢？
松重丰：这一次电影可以和刘宰明先生合作就是很有趣的经历。我希望合作的演员真的特别多，有一个小小的标准吧，对于这个系列而言，如果对方是看过《孤独的美食家》，对系列的确感兴趣的话，合作起来我想会比较顺利。如果现在一定要说一个想到的名字的话，有一位我非常希望合作的韩国演员，宋康昊。
知乎电影：听起来真是相当让人期待了！那么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做导演，您还会想拍《孤独的美食家》系列，让五郎的旅程继续下去吗？还是想尝试完全不同的题材？
松重丰：这次中国之行是《孤独的美食家 剧场版》宣传的最后一站，结束之后电影的宣传就将告一段落。我也会基于电影的整体表现，在返回日本之后与制作公司东电这边来探讨今后的方针是什么样的。
知乎电影：一个有些私人的问题，私底下您自己吃饭，是偏向独自安静，还是喜欢热闹一点？
松重丰：以前我去不同的地方拍摄的时候，我是很喜欢一个人去吃饭的。但最近这段时间，如果我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吃饭的话，可能会被认出来，产生一些麻烦，所以现在可能就没办法独自去吃饭了。最近这段时间我的晚饭基本都是和工作人员们一起吃的。但在平时选店的时候，我的风格和标准跟井之头五郎是差不多的，也会有成功或是失败的时候。这是我现在人生中的一大乐趣。
知乎电影：电影的结尾，听到您说出中文，相信每位中国观众都会非常惊喜。系列的中国观众一直对于让五郎来中国吃饭有着很高的呼声，因为中国有着历史悠久的饮食文化，好好吃顿饭在中国文化当中具备不可替代的独特意义。《孤独的美食家》第一季当中就出现了担担面等中华料理。所以，五郎会来中国吗？中国的各种美食里，有没有哪一种您很感兴趣，或者很想要尝试？
松重丰：我个人是非常喜欢中华料理的，也一直很希望井之头五郎能够来到中国。我也好久没有来中国了，前天一到就吃了许多这里的美食，我还在和工作人员说，五郎一定要来一次中国。那么究竟去哪儿呢？我想到了丝绸之路这个主题，如果让五郎沿着这一路线去体验美食，这个画面一定是很美的。所以我很想实现这件事，今后也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知乎电影：中国有着数量庞大的日剧观众，您的这部《孤独的美食家》尤其成为了许许多多中国年轻人的心头好。这和中国经济发展的进程和当下的都市生活现状有着密切的关联，五郎的人生态度同样对于中国的年轻人有着参考的意义。想问问松重丰老师，您怎样看待这部剧集的海外影响力呢？有没有什么想对中国观众传达的？
松重丰：最初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确实没想到它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所以了解到这些的时候，我是很震惊的。包括在韩国也是这样，一个人吃饭的情形是不太寻常的，因为我们东亚有着要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文化存在。如果大家看了这部作品，可以觉得一个人吃饭不是也挺好的吗，这证明是时代发生了变化。听到大家有这样的感受，我也深感责任很重大，也会有些压力，因为从我到制作团队，在拍摄的时候其实都没有想那么多，也就是跟着井之头五郎，在日本找完了吃的去韩国找吃的，在韩国找完了那是不是也应该去中国找呢？是很单纯的想法来拍摄五郎的走走停停和吃吃。能够让大家产生如此多的心得体会，也让我很意外。
知乎电影：想和您分享一个小小的趣事，中国观众非常喜欢这部剧集的片尾曲，将井之头五郎这个名字带着旋律唱出来。中国观众听到的日语存在着「空耳」现象，观众会把 Inogashira Gorō 听成「冰冻大西瓜」和「菠萝」。看来大家在看这部剧集的时候，任何的细节都会引申到食物的相关之处呢。有没有哪些类似的观众反馈让您觉得很有趣的？
松重丰：【笑】冰冻大西瓜什么的...很难有什么故事比这个更有趣的了吧。在日本的时候，观众的反馈其实很少有我能够直接听到的，更多还是通过工作人员来转达。一时间很难想到可以匹敌这个的了。
知乎电影：可以和您传递这个信息也让我很开心。那么最后，麻烦您用一句话来向观众朋友们推荐这部电影吧。
松重丰：我觉得大家要做好觉悟，这会是市面上一部很特别的电影：观影的地方旁边一定要有餐厅，大家在看完之后很可能会想要马上冲进餐厅里去吃饭了。
撰文： @張喵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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