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时代的日本人,捡到海豚的化石,当成鸦天狗的头骨;捡到鲨鱼牙齿化石,当成天狗的指甲。
浮世绘画家大场丰水,在明和七(1770)年九月二十四日前往爱宕神社时,发现神社门口的樱川的河床上,露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大场丰水用水将泥巴洗干净后,发现是一个形状奇怪的骷髅头。
大场丰水捡起头骨后,周边聚集了一群人,有的人说“这肯定是天狗的头骨”。
大场丰水当然不相信,他很想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于是就用箱子装好,拿去给他的朋友——博物家、发明家平贺源内鉴定。
平贺源内当时正和门人们讨论市面上出现的新药是真是假,看到大场丰水拎着一个奇怪的头骨上门,平贺源内便让门人们各抒己见。
一个门人说:“这肯定是巨鸟的头骨,也就是荷兰人说的 struis vogel(鸵鸟)!”
另一个门人驳斥说:“就算是外国的大鸟,也不可能长这么大,这肯定是大鱼的头骨!”
平贺源内当然也不清楚这是什么的头骨,于是开玩笑说:“这肯定是天狗的头骨。”
门人们纷纷表示:“不对不对,日本的天狗是魑魅魍魉的总体,怎么可能有具体的形态呢?”
“现在的天狗都是有意变形画出来的,鼻子长的大天狗是高傲自大的象征;嘴巴长的乌天狗是废话多的象征;长着翅膀还穿着草鞋,是代表天狗或飞或走都漫不在意;住在树梢上代表他们是不愿意付房租的懒汉,手里拿着羽团扇,则和贫乏神手里拿着涩团扇一样,表明他们都很抠门,各种画法都是有寓意在内的,并不是事实描写。《论语》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您却说‘这是天狗的头骨’,这不是在耍我们吗?”
平贺源内则继续开玩笑,借这个话题狠狠讽刺了一顿把“鲸鱼骨说成是独角兽的角,把放屁虫说成是西瓜虫,看见西洋参说是高丽参”发大财的药商和医生,然后说,既然搞不清楚是什么,那不如按照大家所喜闻乐见的那样,说成是天狗的头骨。
并且说:“你就当他是下级的乌天狗,语言和行动都非常令人不快,不但天天说人坏话,而且还动不动抓人来吃,于是天狗的总首领太郎坊就一刀剁了他的狗头,丢到了樱川里,然后就被大场丰水发现了。”
平贺源内、大场丰水在 1777 年为此出版了一本叫《天狗骷髅鉴定缘起》的滑稽本,据说还引起了江户的医生们的抗议。当然,放在现在来看,这个所谓的“天狗头骨”自然是海豚的头骨。
与此大致同一时期,日本收藏界还流行过一种名为“天狗的指甲”(天狗之爪)的化石。
学者栗本丹洲,曾经听他父亲的好友、平贺源内的师兄弟木村蒹葭堂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某天夜里,古寺的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响,原来是天狗在举行宴会。由于当地有不可观望天狗的习俗,因此和尚们都蛰居起来不去观望。大概过了两个半时辰后,天狗散去,寺里的和尚走过去发现寺的门口上插着一个巨大的指甲。这个指甲就被当做是寺宝珍藏了起来。”
当然,栗本丹洲本人可不信前辈讲的故事,因为当时江户的医学馆里举办的交流会上,经常有人出售这样长一两寸(3-6 厘米)、三角状的石头,都说是“天狗的指甲”。
天狗又不是得了脱甲症,哪来这么多指甲呢?
栗本丹洲本人对于鱼类很有研究,因此很快调查得知所谓的“天狗的指甲”,其实就是鲨鱼上颚的牙齿,与西洋人说的“鲨鱼化石”是一种东西。所以他在 1818 年写成了《天狗爪石拙考》,得出结论——“和螺蛤鱼蟹的化石是同一道理,不能因为是鲨鱼就感到奇怪。”
至于木村蒹葭堂所讲的故事,实际上是因为出产鲨鱼牙齿化石的加贺、能登地区,时不时有人会在山间的树木上、房子的屋顶上发现类似的三角状化石。这些人因为住在山里,没有见过鲨鱼牙齿,因此就误认为是天狗的指甲。
后来大概是有人觉得有利可图,就将当地流行的“天狗砾”(隐形的天狗闹事在寺门口丢石块)的故事,改编成天狗“遗留下的指甲”,然后再将收集到的鲨鱼牙齿化石,高抬成“天狗的指甲”去贩卖……
只能说,良心大大的坏。
相关回答: